在山西省忻州市代县以北约20公里的雁门山中，有一座被历代兵家视为“天下九塞，雁门为首”的雄关——雁门关。

    雁门关它不仅是万里长城上最负盛名的关隘之一，更是一座用石块、烽烟与血火写就的“中华第一关”。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到八路军夜袭日寇，两千三百余年的金戈铁马，让这里的每一块城砖都沉淀出厚重的历史军事文化。

    为什么叫雁门关，因它踞于恒山与太行山交接的断裂带上，海拔1800米的山脊如刀劈斧削，两侧山崖对峙，其状如门，每年南飞大雁皆由此口出入，故名“雁门”。

    雁门关城周长10公里，墙垣依山就势，东走平型关、紫荆关，西接宁武关、偏头关，恰处“外三关”中枢。古人形容“一夫当关，万夫莫开”，一旦突破雁门，骑兵一日便可直抵太原，三日即可兵临晋阳。正因如此，从秦汉到明清，中原王朝都将雁门关视为“国之北大门”，屡毁屡建，屡建屡固，形成今日“双关四口”的宏大格局：关城、瓮城、东城、西城、广武城、旧广武城，彼此犄角，烽墩相望，构成纵深20公里的立体防御体系。

    烽火岁月，两千三百年战云密布  ，举几个例子说明：

    1. 赵武灵王“胡服骑射”——战国时代，赵国以雁门设郡，李牧常驻精兵十万，大破匈奴十余万骑，开创中原王朝以步制骑的经典战例。 

    2. 汉高祖“白登之围”——前200年，刘邦率32万大军北上，被匈奴40万骑困于平城白登山，七天七夜方得脱险，自此定下“和亲”政策，雁门关成为汉匈贸易与对峙的前沿。 

    3. 唐将薛仁贵“三箭定天山”——贞观年间，突厥十万入寇，薛仁贵凭雁门之险，连发三箭射杀敌将，突厥惊退，唐军追击至阴山，关城上“威镇三关”巨匾由此而来。 

    4. 杨家将“七郎八虎”——北宋雍熙三年，杨业率军出雁门北伐，陈家谷口因无援殉国，后世演绎为“金沙滩”“李陵碑”等悲壮故事，雁门关遂成忠烈象征，关北“杨忠武祠”至今香火不绝。 

    5. 八路军夜袭——1937年9月，八路军120师716团在雁门关西设伏，一夜击毁日军汽车500余辆，切断忻口战役后方补给线，用现代战争再次诠释“雁门关大捷”。

    雁门关的每一块砖都刻着文字：汉砖“雁门都尉”、唐砖“横塞军”、明砖“万历二十五年左部营造”……关城东门石匾“天险”二字，传为武则天手书；西门“地利”出自傅山笔意；而“中华第一关”巨匾，则是清代山西巡抚胡聘之集颜真卿字刻成。

    历代文人来此，无不慷慨悲歌：李白说“雁门紫塞，横绝朔漠”；王昌龄写“秦时明月汉时关，万里长征人未还”；陆游虽未到雁门，却在梦中吟：“三更抚枕忽大叫，梦中夺得雁门关”。

    再看关城脚下，至今还保存着明清一条街，驿站、马店、镖局、关帝庙、吕祖祠错落，仿佛仍在讲述“走西口”的商旅与戍卒的乡愁。

    上世纪80年代，雁门关修复工程启动，依照“修旧如旧”原则，重建了关楼、雁塔、关署、点将台，并出土汉代“雁门都尉”封泥、唐代铁火炮、明代千里镜等文物万余件。2009年，雁门关被评定为“国家5A级旅游景区”。

    关城上，每日仍按明代仪轨举行“开关仪式”，号角声里，一面“明”字大旗猎猎。

    关南5公里的“雁门关伏击战遗址”，立有八路军阵亡将士纪念碑，与古战场互为呼应。

    广武汉墓群，封土累累，无名汉将长眠，被考古界称为“用土丘写成的汉代边防史”。

    今日游客登关，北望是内蒙古高原的劲风，南瞰是汾河谷地的麦浪，脚下长城如练，烽火台一路蜿蜒至天际。耳边似乎仍回荡着李牧的鼓角、杨业的铁骑、八路军的枪声——时空在此折叠，历史与现实只隔一道垛口。

    雄关犹在，山河已无恙。雁门关是一部用石头、烽烟与诗写成的史诗：它见证了中原农耕文明与草原游牧文明的碰撞、融合，也见证了中国从古代关塞国家向现代主权国家的蜕变。如今，高铁从关下隧道呼啸而过，昔日战道成了徒步爱好者的“雁门古关道”；烽火台不再狼烟，而是摄影人守候日落的观景台。每当夕阳西下，关城巨匾上“中华第一关”五个大字被镀上一层血色，人们懂得，那是跨越两千多年的守望。（作者，王满堆，山西晋城人。）